如何理解马来社会──从“马来人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”的演讲谈起

如何理解马来社会──从“马来人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”的演讲谈起

 

孙和声

6月12日,南大教育与研究基金会所举办的第六届陈六使纪念讲座,请到我国知名的社会学者阿都拉曼恩蒙(Abdul Rahman Embong)博士谈“如何理解马来社会──四海融匯的往昔、错综复杂的现在、充满挑战的未来”。

这是个很好的主题,也点出了马来社会过去、现在与未来的基本特点。过去的马来社会是世界性的(Cosmopolitan),现阶段旳马来社会则多元复杂,而未来,確也充满了挑战。未来马来社会的演变如何,也真的不易把握,特別是全球化与伊斯兰因素对马来社会所起的作用。

要如何解读一个社会,可以从不同的视角来切入,阿都拉曼则选择从文明的角度来切入。只是,笔者发现,近年来,不少马来学者,爱从伊斯兰的视角,来解 读马来社会的演变。这类的文章与书也还真不少。伊斯兰的视角中,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,殖民主义的到来,切断了马来亚或马来群岛的伊斯兰化的自然演进。若 非殖民主义,这地区早就全面伊斯兰化了。进而言之,伊斯兰教法早已是本地区的既成事实,而无须重新启动伊斯兰教法化。最近,黄进发也提到这个在马来社会谈 论已久的课题。惜,非马来人/穆斯林对此较为迟钝。

按阿都拉曼的说法,在殖民主义来到本地区(马来群岛)之前,马来社会本是个开放的、多元的世界主义的文化区。的確,歷史地看,早在2千年前,佛教便 已传入本区,较后,兴都教与印度的文明,如君权神授观、统治制度、神话等,也渗透入本文化区。之所以,一来,本地区特別是马来亚与苏门答腊,是东西方,及 中国与印度之间的交通要道;二来,本区的民族如马来族,本是个海洋民族,善于远洋与从商。只是,殖民主义入侵后,由于搞独占贸易,遂使马来商业活动没落, 也使这些民族较大程度地陆地化。

文明诠释马来人

就马来民族的世界性言,也可从马六甲时期的开放多元的特徵中一窥究竟。在约1400-1511期间,马六甲便是个多民族多语言,与中国、印度、阿拉 伯等地区,有频密经贸与文化来往的港市(Port City)。即便伊斯兰化后,其多元开放性质依然如故。此点,也可从华人峇峇及印度峇峇(即Ceti)的存在中,得到证明。这些华人及印度人(多为淡米尔 人)与本地女性通婚的结晶,虽已马来化与讲马来语,可却不必成为穆斯林。可在今天,在大马,若不改信伊斯兰,便不可註册为合法夫妻。显见,大马的伊斯兰 化,有一个由宽变紧的收紧进程。(本节为笔者之见,非阿都拉曼所言)。

顺便一提,若按照我国联邦宪法的詮释,所谓马来人,实为一个文化与法律,而非血统与人种的概念。如信奉伊斯兰,惯常使用马来语,实践马来习俗,便没有一个是血统因素。也因此,澳洲学者安东尼米壬(Anthony Millen)在《马来人》(The Malays)一书,便从文明的角度来詮释马来人。有趣的是,也有马来学者从文明的角度,来解读巫华关係。此处所说的文明,通常也指马来文化中,具有文明 有礼,优雅、中道、知耻等价值。

至于何以说现在的马来人错综复杂原因確也错综复杂。在这场演说中,主讲人较偏重从工业化与都市化的角度,来解读马来社会的变化。此点,应与他著重研究中產阶级的学术倾向有关。他在Routledge出版的《当代大马手册》中,也有一篇专谈大马中產阶级的文章。

城镇型乡民

就现阶段的马来中產而言,他们基本上是第一代的马来中產。因为,在1971年新经济政策(NEP)出台前,马来人基本上较集中于乡区;当然,也多从 事第一產业,如农林渔牧,其收入也相对较低于城镇居民。只是,我想,也该看到,乡区人民收入虽较低,可其生活成本也相对低,且有部分必需品可自给自足;因 此,不宜过度解读城乡的收入差距。

这些首代中產,因为来自乡区,故也保留了不少乡土本色,故也可称为城镇型乡民。他们尚很注重家庭价值,也会在节日回乡;只是,第二代会否继承第一代的这些特徵,尚有待观察。

除了中產的出现外,他也从人口结构、全球化等角度来解读马来社会的演变,如人口占比节节上升,青年潮等。有关青年潮,也就是16-40岁人口在总人 口占比偏高的人口结构,则是个值得注意的结构性特徵。在当代政经研究中,青年潮是个改变社会的重要的社会力量,因为,青年人较富有理想主义,也较衝动。若 一个社会不能为青年潮提供足够的教育,培训与就业机会,便可能是改朝换代的源动力,如中东之春或顏色革命(Color Revolution)(也就是民眾经由非暴力的手段,用大规模群眾示威的手法来更换政权)。

惜时间有限,主讲人没就此点进一步发挥;只是,研究政经者,应可从世代政治的角度来分析各国的政经现状与展望。另外,有一点是主讲人没有从伊斯兰復 兴运动的角度来解读马来社会也颇为遗憾。或者,题目確也太大,要在1个小时內谈尽也是不可能的事。做为一位左翼出身的学者,他会较注重经济不平等的事宜。 实则,在大马,宗教与种族课题掩饰了阶级课题,確也是个值得注意的现象。

最后,说到充满挑战的未来,主讲人也谈得不多;惟他提及,大马需要一个新共识。毕竟,主讲人认为,现阶段的大马虽是个具有政治体制的国家,但尚未培养出一个富有一体感的国族。对此,另一位学者三苏岸里(Shamsul Amri)也曾提及,大马尚是个力图建立国族的国家。

对此,主讲人认为联邦宪法,国家原则(特別是其前言)与2020宏愿中的大马国族,可提供建立新共识的基础。

 

(本文转载自《东方日报》2015年6月20日)